Siamese.YYQX

【6:00 难得】

鹿又:

• 每小时多爱你一点




• 尹柯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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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

 

01

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班小松给我发了条微信。

彼时我正在跟同事一起参加部门聚餐，一群人坐在酒吧，桌子上各式各样的酒精一字排开，骰子不知道传到谁的手里了，哐哐当当摇个不停。我们聚餐的酒吧在一个天台，腻歪的晚风穿过围栏四面吹着，我也喝了一些酒，脑子一过风就变得有些微醺起来。

不知道是谁拍了拍我的肩，然后一个黑色的骰盅就飞到了我面前。

“开还是不开，尹柯？”

我摇晃着脑袋使劲甩了一把骰子，正准备说开，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

——我谈恋爱了。

 

 

 

 

02

——最近怎么样啊？

我从百无聊赖的每周例会里抬起头，揉了把眼睛，瞧着对话框里熟悉的海贼王头像。

——还能怎么样，忙到狗带。

——【生无可恋.jpg】

我点完表情发过去，对方很快回了个表情过来。

——【笑到变形.jpg】

毫无意外又是拿我的照片做的表情包。

每次我一发照片，他总能找到一个奇怪的角度准确地截出人群中最耀眼的我，配上一串毫无节操的文字，然后发给我，或者直接扔到我们俩都在的群里。

——这图是什么时候的？

我一边存图一边问他。

——大二上啊。

——咱们一起参加彩虹跑那次。

彩虹跑？我好像有点印象。

——是你跑瘸腿的那次吗？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

——尼玛。劳资那是拉着你跑才不小心绊到的好吗？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gif】

我忍不住噗了一声。旁边坐着的同事拉了拉我的袖子。坐在我对面的主管瞟了我一眼，我低着头轻咳了一声，只好放下手机继续开会。

 

那天刚好有个活动，我们整个部门的汉子都被拉过去支援。等我满头大汗腰酸背痛地捶着腿回到公寓，洗完澡扑到床上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回这个二傻子的信息。

于是我睁开眼睛，点开跟二傻子的对话框。

二傻子在之后发了三条微信，过后估计也是看到我没回，知道我又忙工作去了。

我跟他的微信对话一直是断断续续的。我忙，他比我更忙。

 

——我最近新买了个锅，最近下班早，没事儿就自己捣鼓着煮个面条，炒个菜。

——【图片】【图片】

——爸爸的手艺是不是越来越棒了？

 

我一边翻着聊天记录一边忍不住笑，然后直接戳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03

 

我的这位二傻子大名邬童。

我们俩和班小松是大学同学。我跟班小松是一个班的，邬童虽然跟我们在同一个学院，却是另外一个系。

我和邬童认识比班小松认识邬童早一点。我跟邬童是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了。

说起来也挺有渊源的了。班小松想去报名院学生会，自己又胆小不敢去，就拉着我一起去报名。于是我在路演帐篷面前跟邬童打了第一次照面。

到现在我还是记得很清楚。那会儿他还留着很厚重的头帘，穿着一件水洗蓝的牛仔衬衫，下搭着一条深色牛仔裤，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红色框框的工作牌，手里捏着一只印有院学生会字样的签字笔，特别有模有样地抱着一沓厚厚的报名表，站在路口吆喝。

“帅哥，要报名吗？”

我看着他冲我走过来，两颗虎牙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一双桃花眼大的吓人。

“我……”我看了眼班小松，他已经坐到座位上准备填表了。班小松冲我挤了挤眼，我还没来得及回话，长着虎牙的男生已经把表塞到我手里了。

“填一个吧。”他笑眯眯地说，“可以认识很多很厉害的人。”

他递给我一支笔，“我叫邬童，电子系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尹柯。”我一边写一边答他。

“字写的真好。”他俯在我耳边笑道。我有些紧张。刚好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应了声，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希望咱们能成为同事哈，我先忙去了。”

 

我第二次见到邬童是在学生会招新面试的时候。参加面试前辅导员说临时找我有事儿，于是我打电话请了个假，学长学姐们便把我安排到最后一个面试。结果临了了辅导员有事来不了了，左右我也没事儿干，便早早到了面试场。

大概是晚上八点的样子，走廊里还有一些面熟或面生的同学在紧张地等待着。班小松那会儿也不知道我早来了，在一边和一些我不认识的男生女生聊的正欢。我也懒得去打扰他，便自己找了块空的台阶坐了下来。

 

“在等面试吗？”

我正玩着手机，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抬起头，邬童依旧穿着那件水洗蓝的牛仔衬衫，朝我笑着，然后迈开大长腿走过来，然后坐在我旁边。

“是啊。”我收起手机，朝他点点头，“你也是吗？”

他笑着摇摇头，“我早就面试完了。我是第一批面试的。”他指了指那边贴在门上的面试安排表，“我看到你的名字在最后一个，估计还要等好一会儿吧。”

“应该是吧。”我胡乱应着。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一场面试要多长时间。

“别紧张。”邬童笑道，“每个面试间四个学长学姐，就问一些很简单的问题。比如你的兴趣爱好啊，或者特长优势什么的。没有什么很刁钻的问题。”

“谢谢你啊。”我问道，“不过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啊？”

邬童掏出手机瞧了瞧，我瞥见他点开了QQ聊天界面，对话框一长溜的信息。

“不如我们加个QQ吧。”

“嗯？”

他偏头看向我，“加个QQ？”

“哦哦，”我拿出手机，“好的。”

 

邬童是个挺健谈的人。他跟我不太一样，虽然我跟人熟起来以后也能玩的特别疯，但在没有完全熟悉之前我给人的印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离不开拘谨内敛严肃等关键词。

他什么都能聊。他给人的感觉是，好像跟他说什么都不会冷场。

我们俩坐在台阶上晒着月亮聊了很久，某一瞬间我甚至有了一种我也蛮健谈的感觉。

“你会跳舞是吗？”邬童问我，“哪种舞蹈啊？是不是那种很酷的街舞？”

我想了想，“都有吧，我小时候学过民族舞，也学拉丁舞，后来街舞跳的多一点。”

“不明觉厉了。”邬童盯着我，“刚好咱们迎新晚会需要报节目，不如你教我跳个舞吧。”

“你想跳什么类型的？”

邬童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不要太难，但是要帅一点儿的。”

我在脑子里一边搜寻着这两个条件组合下的选项，一边忍不住默默吐槽。

“还真有一个。”我想起我高一的时候自己编过的一支舞蹈，“不算很难，几节课就可以学会了。”

“太棒了。”邬童十分臭屁地笑道，“到时候咱们俩一定要压轴出场。”

等一下。我有点懵，“我们俩？”

“是啊。”邬童十分哥俩好地搂过我的肩膀，依旧笑眯眯地露出虎牙，“你这么厉害，大神必须带我飞啊。”

 

 

 

 

04

 

“喂？”

“喂。”

说实话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有点忍不住想笑。

“哎哟，这是什么风刮的，让小柯柯想起哥哥我啦？”

他的声音有点沙沙的，依旧是非常欠揍的开场白，但我还是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今天开会去了冷落了爱妃，所以朕特地来慰问一下。”

电话那头的邬童立马尖起嗓子接话道，“哼，你这个死鬼。”

我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哈哈哈地笑了半天，邬童也跟着笑。

像两个傻逼似的。

 

“话说，有一件事儿你知道吗？”

听见我笑累了开始喘气，邬童才咳嗽了两声开始说话。

“什么事儿啊？”我笑着问道。

邬童又咳嗽了两声，“班小松分手了你知道吗？”

“你这嗓子是感冒了？”我从床上坐起来。

“还好。”我听见他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像是把手机隔着拿远了些。邬童清了清嗓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拍着床垫坐起来，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只手拉开抽屉，一只手翻着药盒，“你等一下，我瞅瞅我前阵子感冒吃的什么药。”

“你什么时候感冒了？”邬童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我有点不耐烦了，吼了他一嗓子，“你别问这问那儿了好不好，好好躺着，别动。”

我听见邬童在那头吃吃地笑，越笑声音越大，最后一边咳嗽一边大笑。

他声音本来就挺低的，咳嗽起来声音更低了。

我听他咳嗽声听的自己心里也很难受，好像我自己肺也要跑出来了似的。

他还在那头笑着，我越听越难受，越难受越是生气，越生气越是难受。

“你TM别笑了。”我骂了邬童一句，“我要被你气死了。”

邬童瞬间止了笑。“你死了我就去殉情。”

我心里一跳，手上的感冒药掉到了地上。

“别老BB些有的没的。”我一边蹲地上捡药盒一边骂了他一声。

 

 

 

 

05

 

我是最后一个面试的。所以我也没想到等我最后进去的时候其他面试间所有的面试官都跑过来了，十几号学长学姐围观一个我。那时候我感觉自己犹如屠宰场待杀的小肥羊。

邬童也跟着进来了，他笑嘻嘻地挨着一群学姐坐在一起。

“你不是面过了吗？怎么又跑进来啦？”一个长头发的学姐嗔笑道。

“我看大家都来了，所以我也来围观一下学习一下。”邬童天生一张笑脸，学姐也跟着笑了笑，便指挥他往里蹲了蹲，“别挡着你学长。”

“得嘞。”邬童笑道。

 

那次面试我感觉我发挥的并不是很好。其实在场的所有高年级的学长学姐都非常和善可爱，询问问题时也尽量亲切，更是时刻关注我的感受。然而真正让我感觉紧张的不是来自四周，而是来自某个角落的一双大的吓人的桃花眼。

我感觉邬童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地盯着我。对，是非常认真。

认真到我几乎觉得我自己要被他那两道视线从头到脚烧了个透。

 

一般面试是当场就出结果的，但是到我的时候学长学姐们讨论了一下，最后那位长头发的学姐微笑地对我说，“尹柯同学，我们这边还需要再讨论一下，明天我们会短信或者电话通知你结果，好吗？”

我朝她礼貌地点点头，“好的，谢谢。”随后便起身离开了座位。

 

我原以为我的面试黄了，谁知第二天一通陌生电话打过来。

“是尹柯同学吗？”

是昨天同邬童说话的那位长头发学姐的声音。

“是的。”我忽然倍感紧张。

“是这样的，经我们昨天讨论后，有两个部门都非常希望你能加入。”学姐的声音温柔的像水一样，“一个是外联部，还有一个是我所在的新闻中心。我们看到你的简历上写着你会跳舞，还会画画，面试的时候也觉得你非常有创意。我们觉得你非常符合我们新闻中心的要求。”

“这样啊……”我感觉我的心从嗓子眼掉回了原位。

“对啊，不知道外联部那边有没有给你电话呢？”

我诚实地答道，“没有。”

“那尹柯同学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新闻中心呢。”

也不知怎么地，我脑子里忽然闪过邬童的脸。我想起那天晚上面试的时候邬童好像跟这位学姐很熟的样子。

那么，邬童，会不会也在新闻中心呀？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忍不住说了出来。“那邬童也在吗？”

“在的呀。”学姐爽快地接话道，“邬童也在学生会呢。”

 

两天后学院召开第一次新生大会，我跟着新闻中心的队伍走进场馆，远远望见邬童站在外联部的队伍里，冲我笑着，像个傻逼似的。

 

 

 

 

06

 

班小松有个外号，叫一周爱情先生。

这个外号不是乱叫出来的，是邬童给他取的。

当然这个名字只有我和邬童两个人知道，班小松本人是不知道的。

他如果知道了，应该会怒而和我们绝交。

一天。

 

当然这样的外号肯定不是没有来头的。

班小松先生在他迄今为止短暂的二十余年岁月里，谈了大概五次恋爱，没有一次恋爱是超过一周的。

纵然爱情寿命短暂，但班小松先生依然执着地相信爱情。

 

其实看到班小松我有时候会想起很多年前在家里被迫一起看的电视剧《粉红女郎》。我还记得大学时候有一次我跟邬童讨论这个问题，我问邬童觉不觉得班小松有点像《粉红女郎》里面的结婚狂刘若英，邬童眯着眼睛沉思了好一会儿，半天后才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好像那时候是大二下吧，春天的阳光懒洋洋的，催眠的很。

我跟邬童盘着腿背靠背坐在草地上，没多久邬童就开始哈欠连天。我背靠着他，抬起头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回宿舍去睡，然后邬童死活不肯动。

“哎呀，等我们俩走回宿舍，我的瞌睡就没了。”他眼皮沉沉的，说话也在嗫嚅，像只贪睡的猫咪。

我有些忍不住想笑，心里又存了些作弄他的念头，就趁着他眯着眼睛打盹一直反手戳他的腰。邬童个子挺高，整个人也匀称清瘦。我戳着他的腰，却并没有想象中硬邦邦的触感，软软的，手感还不错。

于是我戳着戳着就变成整只手乱抓了，一下一下地挠他痒痒。

其实我本来也没想挠他痒痒来着，都怪他任凭我怎么挠都没动静，像是腰部没有知觉似的，睡的像一块木头。

“邬童，”我偏过头低声笑着喊他，“你之前还跟我说你有八块腹肌，我看是假的吧。”

我低头挡过微微有些刺眼的暖阳，一边忍不住笑着闹他。

“什么假的？”邬童却突然睁开眼，一把反手扣住我作弄的手。

他直直地盯着我，唇角平着，像是很严肃的样子，眼角却含着笑。

“哥真的有八块腹肌。”他一边看着我，一边拉过我一只手，然后我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他的小腹。

隔着卫衣还是能模糊地触碰到硬块之间的沟壑感。于是我的手刚一贴上去，我的脸就腾地一下烧的火红。

邬童离我很近，我确定他一定看到我脸红了，他却偏偏还凑近来，特别死皮赖脸地一脸笑嘻嘻地说道，“我怀疑你之前说你有六块腹肌是假的。”

我心里嘭嘭地跳个不停，我看着邬童，邬童也盯着我。他朝我越凑越近，我能从他大的吓人的桃花眼里瞧见我自己的影子。

“好了。”他说。

我原以为他也会把手伸过来，然而他只是看了我一眼，随后揉了揉眼睛躺倒下来，把脑袋枕在我的大腿上。

邬童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侧躺着，然后闭着眼睛眯了一句，“让我睡一会儿。”

他躺下那一刻我心里舒了口气，虽然心里还是嘭嘭跳个不停。

 

 

 

 

07

 

班小松跟邬童说他失恋了。

我翻了翻我跟他的聊天记录，从那天晚上他告诉我他谈恋爱起，一直到他分手那天。

数了数刚好八天。

其实我还蛮想给班小松发条微信的，庆祝他终于打破恋爱一星期的魔咒。

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谁会真的对朋友那么做呢。

 

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对于有些人来说，爱情是生活的不可或缺。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只需要粗茶淡饭也能很好地过完一生。

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一段话，“有的人相爱时十分笨拙，分手时却十分娴熟；有的人相爱时非常娴熟，分手时却很笨拙。问题是，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类，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法知晓的。上一次分手时十分娴熟的人，这一次也许会变得十分笨拙。”

如同班小松的爱情人生。纵观他的大小失恋，不，对于他来说应当没有大小之分。班小松对于每一段爱情都投入非常之多，尽管他的爱情只维系短短一周，或者还不到一周，有些分手甚至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但每每临到分手之时他还是会非常难过。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班小松大四那年的一次恋爱。准确来说或许不能算是恋爱，只能算是单恋。对方是软件学院的一名高材生，和班小松在考研期间的图书馆相识。两人经常在一个自习室自习看书。有一天班小松的室友告诉他，那位高材生想要班小松的联系方式，班小松非常惊讶也非常高兴。后来有一天一位自称是那位高材生的男生主动添加班小松的微信，班小松和他聊了大半年，约出来见面才发现聊错了人。

还剩一个月毕业的时候班小松终于兜兜转转地要到了那位高材生的微信，然而那位高材生却即将出国深造。后来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了，大概两个人也没有往来了。

 

其实我挺羡慕班小松的。

我自认在爱情面前是一个相当懦弱且没有主见的人。或许不仅仅在爱情方面，我在学业、工作等等各个方面，都浑噩到一塌糊涂。班小松和我不一样，虽然这傻小子也时常在一些事情上晕头转向跌跌撞撞，但他每件事都必须自己去尝试了，直到他自己亲身实践证明了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他才肯罢休。

我羡慕他的勇敢，也羡慕他的洒脱。

 

大学四年里我都在胡乱地追求着不知所谓的东西，从大一到大四，我都在无来由地忙碌着。所幸生活也还算过得去。那个时候的自己无知无畏，好像日子也过得快乐的很。

大抵人只有成长了，到了另外一个阶段才有机会理智地审视过去不久的一段历史。而每一次审视都是一次沉淀，都只是为了找寻最契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已。

 

贯穿我大学四年生活的是一个名字。

他叫邬童。

而这个名字，我在离开学校很久之后才重新找到。

 

 

 

 

08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

——我不知道。

——拜托，这都多少年了，你再不说就真的错过了！

——……说不定已经错过了呢。

——【妈的智障.jpg】

——【宝宝心里苦.gif】

——你再这样下去我不管你了。

——别呀！【可怜】【可怜】

 

——唉我就是想你自己好过一点。

——他开不开心跟我没关系。

——你开心你爽就好啦！

 

班小松连着给我发了三条微信。

而我瞧着他熟悉又贱贱的老妈子口吻，依然毫无抵抗力地被感动到。

 

我有一个暗恋了许多年的人。这件事只有班小松一个人知道。

也不是我主动告诉班小松的，是班小松自己发现的。

或许那个时候我真的太寂寞太煎熬太需要有一个人倾诉了，然后班小松恰好出现。

 

而至于我喜欢邬童这件破事，还是邬童自己告诉我的。

 

印象中大约是大二的时候吧。那天晚上我们部门聚餐，我有些事儿，所以提前回的学校。路过操场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邬童带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正有说有笑地沿着操场跑道散步。我瞧见他的时候邬童恰好抬起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瞧见我，那一刻我却觉得非常紧张，甚至非常的尴尬。好像那一刻我是不该出现的，也是不该被看见的。

于是我揣着希望他没有看见我的惴惴不安的心情踩着自行车加速一路狂奔回了宿舍。

那天晚上我历经了我大学以来的头一次失眠。

因为我脑子里全是那个女孩子和邬童在一起谈笑的画面，而我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

 

回宿舍后邬童很快给我发了微信。

——你刚刚是不是看到我了？

我喝了两桶水平复下来的心情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没有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看着我们俩的聊天界面上方一直持续不断地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好一会儿后，邬童的对话框才再次弹出来。

——我看见你了。

我感觉我的心正在突突地跳，快到嗓子眼那种。

——是吗？我没戴眼镜，可能没认出你来。

——你没骗我吧？

我呼了口气。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难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抠鼻】

大约五分钟后。

——没有，你想多了。

 

 

 

 

09

 

“话说你刚刚说班小松分手了，是怎么回事？”

我拿着药盒一边看着说明书一边跟他打电话。

“那人挺渣的，两人本来还好好的，结果那人回了一趟家，回来就说要分手。”我听见邬童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哑哑的，“我猜估计是脚踏两只船被拆穿了。”

“我靠。”我忍不住骂了一声，“班小松这什么狗屎运，怎么尽碰上些渣男。”

邬童叹了口气，“唉，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渴望一场恋爱。”

“真想抽那丫的。”

“你打算怎么安慰他？”邬童问我。

“还能怎么安慰，该说的都说过多少遍了，”我有些气，“只能等他发泄完了自己走出来了。”

“这样啊。那你呢，你一般生气或者难过，怎么发泄自己啊？”

“我啊，”我想了想，挨着床沿坐下，“一般就是不说话咯。”

邬童沉默了一会儿，“嗯。”

“其实我这样也不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应该学习一下班小松。”我说的是实话。

“处境不一样，你没什么不好的。”邬童反驳道。

 

是没什么不好的。我忍不住笑了一声，“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难道不是吗？”邬童低低地笑道，他的声音飘忽的很，“我还以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呢。”

我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哦。”

邬童咳嗽了声，“我等了这么半天，你就给我回个哦。”

“哦。”我伸出一只手遮挡住头顶上的灯光，“那不然呢？”

 

电话那头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人声，但又比较吵闹，听不太分明。

“诶，尹柯。”邬童的声音混杂在周遭一片模糊的嘈杂之中，依然清晰的很。

我翻了个身，背对天花板躺好，“怎么啦？”

他调笑着撒娇道，“你家童童还有几天过生日呢，你不会忘了吧？”

“没忘啊，”我说，“九月二十一号嘛，多少年前就拿笔刻在我家墙上了。”

邬童大笑了两声，又咳了两下。我的眉头都跟着他的咳嗽声一抖一抖。

“难不成大老爷们儿还想跟小姑娘似的要礼物吗？”我故意逗他。

“不行吗？”邬童沉着嗓子反问，声音真是磁性极了。

我循着他话音的尾巴笑道，“鄙人一穷二白，看来只能以身相许了。”

“好。”我听见他那边嘈杂声更大了些，邬童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嗓子好像更加嘶哑了些，“你洗干净去床上等我。”

 

电话那头传来细小的推门声。“看来只能下回再来宠幸你了。”邬童说，“哥哥这边儿还有点事儿要处理一下，咱们晚些再聊。”

我看了眼手机，显示已经通话十七分钟三十四秒，秒表还在滴滴答答地行进中。

“回聊。”我说。

邬童笑笑，“回见。”

 

 

 

 

10

 

我和邬童认识将近八年，然而我为他实质意义上庆祝过的生日只有三回。

第一次是大二上。他九月份过生日，那时候大一新生还在军训，而我和他都在新的一年里成长为了院学生会的部门负责人，各自带着各自的部门小孩儿花天酒地胡吃海塞。

那一年他的生日是班小松组织起来的，叫了一片的好兄弟好姐妹，先是中午聚了个餐，晚上在学校对面一家KTV开了间包厢，唱到一半大家伙儿也有点累了。有个大一的皮肤黝黑的学妹嚷嚷着玩真心话大冒险，寿星主人公也正玩到兴头上，便爽快地同意了。

那天晚上邬童和我被问到了同一个问题，很巧的是，这个问题是同一个人问的。当然那个问问题的人究竟是哪位仁兄，我现在也没多少印象了。

他问，尹柯学长，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说没有。

他问，邬童学长，你有喜欢的人吗？

邬童第一反应是笑了出来，还是很不好意思的那种笑。他问答问题之前眼神往我这边瞟了好一会儿，我那时候心里打鼓似地撞个不停。

邬童说，有。

 

后来没过多久我在回学校的路上撞见邬童和一位女孩子谈笑风生，那个时候我才恍然想起那年他在生日会上说的“有”。

他是真的有。

 

第二次是在大三，是邬童自己组织的，那时候他已经成为了院学生会的主席，而我选择了在任期结束后回归二线。

那年的生日聚会比前一年要安静许多，却并不冷清。

我记得班小松好像没有来参加邬童的生日聚会，那段时间他正沉迷于某一款网络游戏，和他游戏里那位声音非常动听的师傅在网络上打的火热。

那回是个晚上，邬童也没提前告诉。我心里知道是他的生日，不过他既然没有言明，我也没有多加过问。他叫了我和另外的两个男生，两个女生。一行人找了个烧烤摊，点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串串，开了几瓶啤酒。

这一年我和邬童都非常忙碌，除了在学生工作上偶尔打个照面，实际生活中见面的数次简直少的可怜。印象很深刻的是邬童给我倒了杯啤酒，然后笑闹着说尹柯来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

吃到一半的时候活动中心的部长，是个女生，突然开口问邬童说，邬童，你有喜欢的人吗？

邬童先是愣了愣，随后看向众人笑道，“这算是真心话大冒险吗？”

那位活动中心的部长狡黠地笑着，“可以算是也可以不算，但是问题你必须回答。”

然后邬童就像大二的时候在KTV包间里被问到同一个问题时那样看向我。

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喝多了，因为他整个人眼睛都是眯着的。

邬童一直看着我。我心里隐隐地有种预感。

邬童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众人又调笑了他一番，于是邬童又开了一瓶酒放在自己面前。

 

“那你呢尹柯，”邬童突然抬起头看向我，眼睛没再眯着，像是装了些期待的样子。

邬童盯着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他问的很突然，偏偏脸上表情好像很严肃似的。我有些猝不及防。

我看着他好一会儿没回话。旁边的女生以为我被问倒了害羞，连忙出来笑呵呵地打圆场道，“要是尹柯没有喜欢的人的话，不如你跟邬童凑一对好了。”

大家一听都笑开了，邬童也跟着嘿嘿地笑。

邬童笑着笑着又拉了拉我的袖子，像个小孩儿似的，“尹柯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那天晚上有些习习的凉风，几杯冰凉的啤酒下肚，偶尔吹吹风还是挺舒服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挨着烧烤摊挨太近了，我瞧见他胸口氤氲了好大一团水渍，像是汗湿了。

“有。”我说。

饭桌上的大伙儿几乎是瞬间闹腾了起来，像是前一年在KTV包间里闹腾邬童那次一样。只是闹腾的人变了而已。

邬童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打闹劝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瞧着他原本弯起来的嘴角好像平复下去了一些，连带着眼角的笑意都黯淡了许多。

“尹柯。”邬童喊了我一声。

“怎么了？”我看向他。

邬童拉着我袖子的手垂了下来，然后突然抓住我的手。

他整个掌心都覆在我的手背上，像块火红的炭，烧的我手背都快发麻。

我瞧着他像是有些迷离又像是清醒着的眼睛，轻声与他道，“你有些喝多了，邬童。”

邬童朝我点点头，随后把头转向另一处，不再看我。“我也觉得我有些喝多了。”

 

后续的事情我也记的不太分明了。倒是后来班小松有一回无意中跟我提起有关邬童的事情。

“他大二的时候看上过一个女生。”班小松说，“好像是那个妹子先追的他吧，具体我也搞不太清楚。结果后来童哥发现那妹子劈腿，于是这事儿就给黄掉了，哦不对是绿掉了。”

“是最近的事吗？”我问他。

班小松摇摇头，“老早之前的事儿了。”

我想起那天晚上在操场上偶遇的两人，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那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是没有多久？”

“在没在一起过都不清楚呢。”班小松嗤笑了一声，“总共才两三个月。”

 

第三次给他过生日倒没有谁主动出来策划。那会儿我们都已经大学毕业了，我进了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邬童则抛掉了所有的Offer决定自主创业。而班小松头一年考研失败，第二年也顺利拿到了心仪的学校录取通知函。

那次聚会是在邬童公司楼下的酒吧，大学同学还在的只剩下邬童、我和班小松。班小松还在学校的象牙塔里窝着，一直想去邬童的公司看一看逛一逛，恰好碰上邬童生日，他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而我和邬童一直在同一个城市，开车只需两个小时。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单独见过面。

 

周围都是邬童公司的同事，有些年轻的实习生，面貌都是很青春又懵懂的样子。我和班小松都比较拘谨，邬童则一直细心地照顾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到了酒吧没有喝酒。酒吧来来往往许多年轻男女，嘈杂的重金属音乐间隔着节奏不一的轻音乐生硬地转换着。我找酒保要了一杯果汁，现场气氛很好，众人举杯的时候都是花花绿绿颜色不一的液体，酒精的味道喷洒在空气中，因而也没有人发现我这一杯饮料尝起来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生日会是不是永远都避免不了“真心话大冒险”这个词。

但是这一次的寿星没有选择真心话，而是选择了大冒险。

对寿星发难的人是班小松。

班小松放下酒杯站起来指着我说，邬童，你去亲一下尹柯。

 

四周都是吵闹的惊呼声和起哄声。我瞧见邬童笑着，从环绕着的惊呼声与起哄声中离开座位，随后缓缓地朝我走来。

邬童俯下身朝我眨了眨眼，“尹柯，我要亲你了哦。”

彼时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下搭着一条黑色西裤，烫得笔挺，一点皱褶都没有。

我瞧着他梳着整整齐齐的头发眉宇清爽地走向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外面喧嚣着，我心里却像是住进了深山老林，入眼是一座晨烟缭绕的庙宇，门口有老僧入定。

或许真的是时间的原因吧。那时候的我心里想着。或许我真的已经淡了。

我坐在酒红色的沙发上，白色的邬童俯身靠向我。

他的身上也没有多少酒味。

邬童越发靠近我，视线却不再望向我，眉眼低垂着，我只瞧得见他山峦一般的眉峰，以及眼睛上方扑闪的睫毛。

班小松混在人群里大喊着“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邬童的身影投向我，而我浸泡在他的黑暗里，犹如一道背影。

他的唇落了下来，轻轻地，点在我的唇边，而不是脸颊。

那一瞬间我和他几乎是同时地睁开了双眼。

 

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的震惊。

也看到了他的不安。

 

 

 

 

11

 

青春多美好。

摇晃的是可乐与雪碧，不是啤酒也不是红酒杯。

欢笑与起哄，喧闹与尖叫，此起彼伏里都是祝福的声音。

五光十色的霓虹如流星般点点坠落，不仔细看，也难看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然而岁月忽已晚。

 

当我开始认认真真思考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算是什么可悲的年纪，甚至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当一个人在怀缅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停滞不前了。

我深刻地知道这个道理。

但我没法儿改变。

 

二十五岁。

我已经和邬童做了将近八年的好朋友。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或许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们还会继续维持着这种良好的状态。

 

当然如果不是那个说不明意味的吻。

我知道我心里的某处杠杆已经有着快要打破平衡的趋势，但是我还是在努力地扛在被吊起的那一头，希望它可以不要翘的那么明显。

 

如果没有任何的可能，我觉得维持现状这种状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像我知道他在大二的时候喜欢过别人，而我也曾经对共事的另一位学长有过朦胧的好感。

我曾经挣扎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对邬童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依赖。

他总是出现在每一个我需要他的时刻，正如我出现在他每一个需要我的时刻。

大二那年的彩虹跑，我中途扭伤，他为了带着我，放弃了原本可得的奖牌。

大三那年他阑尾炎住院，我请了假在医院陪了他一个星期。

大四毕业旅行我在上海被人偷了钱包，身份证银行卡全被掏光。他二话没说就跑来了上海，把身无分文的我揽回了家。

刚毕业那阵儿是他创业初期，到处碰壁，工作室也没招满人。我白天忙自己的工作，晚上熬夜帮他写策划案。那会儿邬童常说，真希望把你挖过来我的公司。我心里说好啊，只要你想我就跳。然而邬童还是摇摇头说不好，他现在的公司规模实在还太小能供我发展的平台也有限，远比不上我现在待的企业机会优渥。

你这么优秀，来我这儿就委屈你了。邬童说。

 

我只需要一个电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奔赴过来。

而他也一样。

 

想想其实也是许许多多的小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小事开始在我心里慢慢累积，然后逐渐逐渐地堆积成一座小山包。以前的我还能把它踩在脚下，装作无视地绕道而过。而现在它太高了，以至于我一出门就能看到，无法忽视，必须一步一步从它顶上慢慢爬过才行。

 

一切的变数实在是来得太措手不及了。

那个吻就像是一阵风，能使得沙漠在一霎之间变成无边绿洲，能使得原本荒无人烟的山包变成翻涌林海。好比晨烟缭绕的庙宇变成亭台楼阁，而门口入定的老僧放下念珠睁眼见我拈花笑。

 

 

 

 

12

 

班小松的这次失恋来势汹汹。

我本来以为他这次也会跟之前几次一样，顶多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发一条痛骂爱情的朋友圈或者微博然后宣布闭关与所有人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距离他失恋已经过去了一个周，他的朋友圈还停留在两个周之前他宣布脱单的那一条。微博里更是连个屁都没有。

某一天晚上十一点多的样子，邬童忽然给我发微信说，班小松生病了，我们俩要不要去看看他。

班小松在北方读研究生，而我和邬童在距离他千里之外的南国。

邬童说，你觉得周四怎么样，咱们可以坐飞机或者高铁过去，在那边待两三天，然后周末回来，还能赶上下周一上班。

我想也没想就答了好。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心里明白，我就是想见见邬童而已。

 

我本来想坐高铁，邬童却提前为我们俩定好了机票。到机场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穿着卡其色大衣的高挑身影，我径直走过去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他回过头朝我笑笑，“你来啦。”

“没你来得早。”我笑着跟他说话，自然而然地跟他并做一排往里走。

邬童瞧着我皱了皱眉，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你怎么穿这么少，帝都很冷的。”

“应该也还好吧。”我不以为然地说道，“出门的时候觉得有些热，外套带了放在箱子里的。”

“等会儿下了飞机你就知道了。”邬童接过我的行李箱，没再说话。

 

周四天气晴好，飞机上偶有颠簸，但也还算平稳。刚上飞机那会儿我还跟邬童说会儿话，渐渐地就有些困意，话也懒得说了。邬童瞧见我打哈欠，便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示意我可以靠上去。我也没与他多嘴，瞌睡来了谁也拦不住，便直接靠上去了。

快下飞机的时候邬童轻轻拍了拍我，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窝在邬童的怀里，而不是靠在他的肩膀上。当时我还是有些小尴尬，不过邬童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身上还搭了一条毛毯，应该是我睡着后他给我盖上的。

整个过程我都是昏昏沉沉的，直到出了机场来自帝都的冷风抱了我个满怀，我整个脑子才陡然一激灵清醒过来。

“冷吧？”邬童冲我打趣道。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邬童便把手里搭着的卡其色大衣直接披在了我身上，“叫你不穿多点。”虽然是在责怪，但他的语气温柔极了。

我吸了吸鼻子，看向他，“你不冷吗？”

邬童摇摇头，只打量了我一眼，然后直接隔着大衣把我揽住。

“我看你还在发抖，”邬童侧着低头看向我，“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

岂止是只暖和一点。我感觉我的脸都在发烧。

“嗯嗯。”我胡乱地点点头，“这边能叫到计程车吗？”

邬童笑了笑，“不着急，有人会来接我们的。”他看了我一眼，又补了一句，“你别冻到了就行。”

 

我们俩下飞机到帝都其实已经挺晚的了。邬童说的有人来接指的是他们公司在帝都的分部同事，来接人的是一位个子高高的瞧着年纪不大的小伙子，面庞青涩的很。我和邬童都有些累了，便直接让他把我们送到了下榻的酒店。

坐在车上听着邬童询问帝都业务情况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邬童的公司已经做的有些规模了，不能算很成熟，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邬童订的是一个大的双人间。我们两个先后洗漱完便早早躺下。奔波一天，实在是有些劳累。

 

估计是白天在飞机上睡过几个小时的缘故，到了晚上关了灯躺在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

我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温着这一天我与邬童相处时的种种细节，详尽地仿佛我在一次又一次地真实重复着所有场景。白天脑子一直晕晕乎乎打转，到了晚上反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明了。

我想起我在飞机上睡醒时候邬童是用右手把我拍醒的。彼时我坐在靠窗一侧，邬童坐在我的左手边，而我窝在他的怀里，头倚在他的左手上。那他在此之前是不是用右手搂住我睡觉的？当然他也许在看报纸。不对。我记得当时报纸好像被我拿在手里，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掉地上去了，邬童应该捡不到的。

我又想起刚出机场的时候邬童把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动作敏捷的很，好像早早就准备好这么做似的。我记得他上飞机的时候还穿在身上，下飞机的时候穿的是一件深色的衬衫，卡其色外套好像那个时候就一直搭在手上。

 

我越想越是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许多画面，于是整个人也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大概是我翻身的声音太大了，邬童忽然叫了我一声，“尹柯？”兴许也带了些猜测我有没有睡着的意思，他的声音很轻。

“嗯？”我睁开眼睛应了他一声。

邬童侧过身来，隔着过道看向我，“你睡不着吗？”

我揉了揉眼睛，有些被抓包似的窘迫起来，“额，可能有些认床吧。”

“这样啊，”邬童说，“不然我们聊聊天吧。我们俩也很久没有好好聊一聊了。”

“好。”

 

邬童起了些身，开了我们俩中间的一盏小灯。

灯光是橘黄色的，淡淡的，并不很浓烈。周围很安静，窗户隔绝了外面的车马喧嚣，而邬童就在我的旁边。

看着灯光我有些忍不住想起大学的时候，校园里夜晚的路灯也是这个颜色，暖暖的橘黄，藏在林荫树海里，影影绰绰地发着光。大一的时候我和邬童经常会骑着自行车沿着校园大道一路疾驰，星月杳杳的夜里，路过的晚风好像都会沾染上一些橘黄色的气息，沿途串联出一条长长的温柔的影子。

 

“在想什么呢？”邬童问我。

我看着他笑了笑，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有些怀念起大学的时候，感觉自己留下了好多遗憾没有完成。”

“偏偏遗憾最令人印象深刻。”邬童也跟着叹了口气，仿佛叹气会传染似的。

我被他故作深沉的语气逗笑，“年轻人，说出你的故事。”

邬童看到我笑也跟着笑，“我呀，最大的遗憾就是大一的时候进了个鬼外联部，天天跟着跑这儿跑那儿，天天被抓着写策划，天天到处找人拉赞助，跟要饭的似的，可累死我了。大一我都没好好玩儿。”

“那我最大的遗憾还是进了个鬼新闻中心呢，”我有模有样地学着他说话的语气，“天天写新闻稿，天天跑采访，天天扛摄像机拍照录像，跟个狗仔似的，可憋屈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狗仔是什么鬼？”

“狗仔就是天天死乞白赖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啊。你不知道，有一次，……”

 

我们俩就着一盏昏黄的小橘灯聊到大半夜，从大一聊到大四，从专业聊到学校，从必修聊到选修，把学校的各个角落都吐槽了个遍。一边聊一边笑，笑到累了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其实我啊，大学有一个挺大的遗憾。”大概是聊到兴头上了，我突然有了一些想要把心里话全部吐露出来的感觉。

邬童止了笑，看着我，“什么遗憾？”

“我的遗憾就是，”我笑了笑，“我没有在大学里谈过一场恋爱。”

邬童看着我，像是准备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我有一个挺喜欢的对象。”我接着说道，“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一直没能跟他表白。”

“为什么，不表白呢？”

“心里有过好几次冲动，不过每次都被自己的理智压制下来了。”我对他说，“我总是在想，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如果不喜欢我，那我该怎么收场呢。”

邬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可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和理智相提并论的。”

“是啊，我现在才懂，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我苦笑道。

 

“其实我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邬童忽然说。

“什么事？”我问。

邬童望向天花板，然后微笑着看向我，“我从大一开始就很喜欢你。”

 

我没回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邬童也看着我，我们俩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邬童才转过身去，长呼出一口气，两只手朝空中甩了甩，随后像是自我解脱般地笑笑，“我终于做了这件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了。睡觉吧，晚安！”

我瞧着他闭上眼睛，身体还在起伏着，像是在努力深呼吸一样。

我轻手轻脚地从床榻上爬起来，然后悄悄走到他的床边，慢慢俯下身，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

邬童如一年前一样睁开眼睛看向我。

我在他眼睛里瞧见了我的模样，他也在我的眼睛里瞧见了他的模样。

我朝他微笑，再次吻了吻那两片薄唇。

 

“我也终于做了这件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了。”

 

 

 

 

13

 

第二天早上我没能起来，于是我们决定晚一点去看班小松。

然而客人还未上门拜访主人，主人却亲自过来见客了。

 

班小松来的时候我和邬童正在一楼用晚餐。他打了个电话给邬童，要了我俩的定位。我和邬童坐的是一个靠窗的位子，大老远便看到班小松穿着一件水绿色的外套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还背着一个白色的背包，瞧着特别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完全看不出来是失恋过后动物感伤的状态。

我提前给班小松点好了一份他爱吃的甜点。他人到餐厅的时候服务员也恰好把甜点送上来。

班小松刚一挨座位坐下，便忍不住朝我们俩挤眉弄眼，“你们俩这是？”

我懂他的意思。邬童自然也懂。我们俩对视了一眼，随后都忍不住笑开来。

“哎哟我的天爷，”班小松作掩面哭泣状，“这都多少年了，你们俩现在不会还是没有修成正果吧？”

邬童笑了笑，牵住我的手比给班小松瞧了一眼。班小松立马睁圆了杏眼，接着又一副感动到要落泪的表情。

 

“真羡慕你们俩。”班小松叹着气，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面前的甜点。“我感觉我的研究生要读不下去了。”

“怎么了？”我问他，“你不会考虑好了读博的吗？不想读了吗？”

班小松苦着脸，“我看着你们俩一个创业一个就业，都混得挺不错的。就我一个人还挤在象牙塔里，读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毕业。”

“你不想读书，那你想创业还是就业？”邬童突然接话道。

“唔……”班小松抓着脑袋想了想，“创业我觉得我没那个精力……现在找工作应该还是挺好找的吧？”

我抿了口咖啡，“看你找什么类型的工作了。”

“我可是硕士，找工作应该不难啊。”班小松突然硬气道，“大不了去做销售。”

邬童忍不住笑了笑，“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有家世界五百强企业想聘我做销售。开了比同行高一倍的佣金，然后我拒绝了。”

班小松再次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我的理想就是自己创业开公司啊。”邬童解释道，“自己选好的路，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他望了我一眼，“就像认定好的人，不管多久，都要把他追到手。路途或许会比别人坎坷一点，但是结局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返航的路上我问邬童，为什么突然跟班小松讲这些。

“你也知道他做什么都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我跟邬童讲，“你顺着他的话开导一下就可以了，干嘛要这么打击他的信心呢？”

邬童却很认真地跟我说，“他也已经二十五六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的随心所欲毫无顾忌了。我也只是想提醒他，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所以宁求难得，不求易得而已。”

他的表情一本正经的很，我却有些忍不住发笑。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我调侃他，顺便撞了一下他的肩。

邬童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两颗明晃晃的虎牙。

 

他看着我笑起来我有一瞬间的晃眼，我好像看到大一时候那个还留着厚厚头帘的男生，拿着一沓厚厚的招聘表冲我傻笑。

我叫邬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尹柯。

 

他一把搂住我，两只手紧紧扣住我的腰，于是我将两手攀上他的肩。

“是啊。”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呼吸，“所以我会好好抓牢了，一辈子也不要放开。”

 

 

 

 

 

 

 

 

 

 

---END---

 

 

 

 

想说的话：

现在是2017年9月21日凌晨1点33分。

本工作狂人终于在时间缝隙里码完了这篇贺文。

祝我们小俊生日快乐，你是全世界最棒的王俊凯。

 

感谢与大家相遇。

真幸运呀，我们一起陪你度过十八岁。

 

 下一位是 @砂糖小魔仙。比心。